如果你在Web开发领域摸爬滚打了许久，你就会亲眼见证众多语言和框架的兴起和衰落。在群星明灭中，Ruby和它的Web应用框架Ruby on Rails就像一颗流星，在爆发出璀璨光华后又渐渐归于寥落。

曾经，Rails的出现极大地推动了Ruby语言的发展。在Rails风头正劲时，即使是最保守的公司也开始考虑采用Ruby，甚至业界提出过“Ruby将挑战Java”的言论。

但现实是，站在十几年后的今天回望，Ruby将取代Java的想法似乎很可笑。根据TIOBE公布的2023年1月编程语言排行榜，Ruby位列第十六，介于MATLAB和Object Pascal之间，同时Java的人气依旧，排行第四。而且相较Java，Ruby在招聘热度、市场需求和开发者关注度等方面都远远落后。

但是，暂时还是不要把Ruby和某些已经“入土”的语言放在一起。尽管Ruby不再占据主导地位，但在编程语言界仍然有它的一席之地。本文试图追溯这门语言的兴衰，通过一批Ruby程序员之口，解析Ruby为何崛起、又如何从鼎盛期衰落，以及为什么他们认为Ruby仍然有未来。

1、Ruby的光辉岁月：因何伟大
Ruby是一种用于面向对象编程的解释性脚本语言，核心优势就是允许开发者快速构建并启动应用程序，特别是对于前端应用程序，这一点始终未变。

这门语言由松本行弘在1993年创建，1995年正式发布，基本和Java算是同期。但相比Java的“光环”，Ruby一直非常低调。直到2004年，David Heinemeier Hansson发布了世界上首个Web MVC框架Ruby on Rails。这个小众语言开始让世界为之惊喜。

Ruby的发展可以说适逢其会。1994年万维网诞生，十年后，Web 2.0逐渐兴起。这期间，Rails的诞生又加速了Ruby的发展。从2000年开始，Ruby以“黑马”之姿走出日本，受到全球开发者的关注，其受欢迎程度在TIOBE指数评级中逐渐达到顶峰。当时，不少大型网站，比如Twitter和Groupon都对这门语言青睐有加。

松本行弘曾在接受采访时如此评价Ruby的“盛世”：“首先是得益于Web的快速发展，几乎所有的软件开发平台都在瞄准Web这个领域。也就是说，在Web上能够开发的应用变多了，这是一个主要的背景。另外，Ruby的优势在于开发效率比较高。这两点结合起来，我认为就是Ruby on Rails成功的主要原因。”

归根结底，促成Ruby崛起的因素有很多，但离不开这门语言自身的特质。

首先，开发速度快。“Ruby on Rails仍然是小团队影响大团队的好方法，”《Programming Ruby 3.2》一书的合著者Noel Rappin说：“从零开始构建真正有价值的产品，这仍然是最快的方法之一。”尤其对于创业公司以及最小化可行产品的开发来说，试错成本高，任何小小的延误都可能招致失败，因此Ruby on Rails就成了一种战略上的选择。

再者，使用简单。由于Ruby语言本身采用大量英语单词，上手难度低，而且Ruby on Rails的语法简单明了，程序员只需编写少量代码就可以解决复杂的任务。清晰的语法可以让开发人员在多个项目之间切换，这让开发和维护代码更为便利。

最后，社区的支持。强大而又凝聚力的社区对Ruby的发展发挥了巨大作用。Qwoted的首席技术官Kevin Trowbridge认为，这与语言本身的性质有很大关系。“它是所有编程语言中最通俗易懂的，易读易写，这种理念不但有助于优化产品，更能提升开发人员的生产力和幸福感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它有如此强大的社区支持。”

当然编程语言界的竞争向来激烈，Ruby在向前推进的同时，其他语言和框架也没有停滞不前。甚至随着时代的发展，当互联网公司逐渐更关注规模伸缩等问题时，Ruby开始暴露出可扩展性不佳等缺陷。

2、来自JavaScript和Python的挑战
“Rails出现在网络转型和发展的风口浪尖，它既受益于这种增长，也推动了这种增长，但它不会是唯一成功的个例。这是一个既定的结论。”从2006年开始成为Ruby开发人员的Matthew Boeh这样描述。在他看来，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“Ruby是其自身成功的受害者”。

“因为它的社区是近年来命令行复兴的主要驱动力。在本世纪初，它向那些从未听说过Lisp的人介绍了repr驱动的开发，向那些被Perl的CPAN吓跑的人介绍了包管理，向Java世界之外的人介绍了测试驱动的开发……这些在今天都是习以为常的必需品。尽管这些都不是Ruby的原创，但都是Ruby爱好者推广和使用的。”如果说现在有一种语言在Ruby曾经统治的领域占据主导地位，那就是JavaScript。

“随着JavaScript发展成为一种全栈语言，工程师们可以用一种语言，甚至一个共享代码库来构建前端、后端和移动项目，”New Relic开发总监Jemeah Sius说，“Ruby很容易学习，有很高的安全标准，还有一个活跃的社区。但当有人想到全栈时，他们想到的是JavaScript、Node.js、React或其他他们喜欢的框架。”

Qwoted的首席技术官Trowbridge指出，JavaScript之所以能够填补这一空白，是因为它已经从开发人员曾经不屑一顾的语言中得到了改进。事实上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它变得更像Ruby了。“浏览器厂商在正规化、标准化、简化和增强方面做出了努力，”他说。“它比过去的JavaScript好太多了。”

“当前形式的JavaScript生态系统在2004年是不可想象的——它需要命令行复兴和网络平台的起飞，”Boeh补充道。“从1999年到2009年，整整十年时间才发布了一个新的JavaScript标准版本。而现在是一年一次。”与此同时，Python已经主导了当今最热门的开发领域之一，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。“Python在科学界流行起来，因为他们可以比以往更快地建立模型和算法原型，所以它比Ruby领先了几年”，Bhardwaj说，“另一方面，Ruby被认为执行缓慢，因而没有得到更多关注。”

New Relic的Sius对此表示赞同。“当有人想到一种多功能语言，可以创建从游戏到VR到AI到ML的所有东西时，每个人都知道Python是明显的赢家。”

3、Ruby的衰落
JavaScript和Python能在和Ruby的较量中占据上风的因素有很多，而且并不局限于语言本身的特性。

Qwoted的Trowbridge说：“Python和Ruby有很多相似处，比如，它们都是动态的解释性脚本语言，适合在服务器上使用。它们运行效率不高，所以运行起来很昂贵，但它们都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活性，所以对初学者来说也很友好。”

但当涉及到数据科学时，由于TensorFlow和Keras等框架的现成可用性，Python无疑更有优势。Bhardwaj说：“这些框架使程序员更容易构建数据可视化和编写机器学习程序。”

与此同时，JavaScript已经产生了数不胜数的库，开发人员可以轻松下载并适应乎所有目标。其中许多库都是由社区成员开发的，这也推动了其他人的贡献，就像滚雪球一样，任何参与开源的人都熟悉这种效应。

在这场博弈中，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大玩家在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，那就是主导了TensorFlow发布的谷歌。

谷歌将Python作为其内部脚本语言，同时对提升JavaScript也表现得兴趣盎然。Trowbridge认为谷歌使JavaScript比以前更快，内存效率更高。与此同时，人们普遍认为Ruby在性能上落后，部分原因是它缺乏类似的企业赞助商和资源来改进它。

在Ruby曾经兴盛的一些领域，它还没有被其他语言所取代。更确切地说，整体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，所以这些利基市场已经不再被识别。Boeh表示：“我最初是为一家本地创意机构的客户制作营销网站和在线商店，我认为人们很容易忽视网络开发世界的底层已经被自动化取代了。几年之内，整个业务就不复存在了——当他们可以用WordPress或Shopify做得相当不错时，没有人对这样的定制网站感兴趣。”

4、还有未来
2023年，Ruby已经30岁了。相较Pascal、COBOL乃至Perl这些语言来说，Ruby的情况要好一些，但衰落之势似乎不可逆转。就像远行之船，固然没有下沉，但航速还是越来越慢。Ruby到底还有没有未来？面对这一质疑，一众开发人员还是表现乐观。

其中，电子商务巨头Shopify是最大的原因之一，因为Ruby on Rails是它的主要开发平台。Bhardwaj说：“Ruby仍然是开发电子商务应用程序的最佳工具，因为它具有动态功能和灵活性。你可以通过不同的模块构建应用程序，然后再进行修改。这让我们更容易更新应用以获得更多功能。”

虽然Shopify的运营规模远不如谷歌，但它仍然致力于成为Ruby的赞助人，就像谷歌为其青睐的语言所做的那样。例如，Shopify最近开发了YJIT，这是一个即时编译器，可以提高Ruby的性能，并已内置于Ruby标准中。

Trowbridge表示，Ruby“作为一种出色的服务器端‘粘合剂’语言，它在Web应用程序的服务器组件上表现出色，就像Rails的‘只使用API’模式一样”。他指出，在某些方面这个角色“让Ruby基本上回到了它的起点”。

“总而言之，几乎所有与我交谈过的人都相信Ruby和Ruby on Rails将继续在许多环境中使用。就像很多语言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流行，但仍在大量使用。我认为Java就是个典型案例，Ruby和Java将会有相似的发展轨迹。”

最后，还有很多人认为，Ruby的社区对Ruby始终抱有温暖和热情，这是很难在其他语言中找到的。就像Lumenova AI的首席技术官Cosmin Andriescu所说：“Rails仍然有一个主要的优势，它有大量的Ruby gem库。相较之下，不少JavaScript框架的API不稳定，在必要的Web开发工具方面还不够成熟。”

Boeh补充道：“现在Ruby世界有很多令人兴奋的发展。Ruby永远不会再成为下一个重要的新事物，但我认为它会一直存在下去。”

5、写在最后：到底还要不要学习Ruby
软件的生命周期有其固有的规律，一门编程语言能够坚持走过三十年绝非易事。

“Ruby有很多特性，我觉得最为大家喜爱的是它的简洁、高效以及人性化。但同时也有开发者不喜欢Ruby，因为一旦应用到工作中，由于Ruby太灵活，犯错的概率会随之增大。还有人说Ruby很多东西都是在运行时来决定的，比较麻烦。”Ruby之父松本行弘在接受采访时曾如是说。

他认为，这实际是一个取舍的问题。“从使用Ruby的角度来说，我个人认为最重要的是灵活性，当然容易写出bug的确很烦，不过我还是想要保留Ruby最重要的特性。而且，Ruby会持续改进，进一步提高开发效率。”

对于开发人员来说，是否要在职业规划中学习Ruby，同样是一个取舍问题。一方面，在过去的十年中，开发领域可谓百花齐放，Node.js、Angular和React在前端和后端各领风骚，JavaScript在市场需求稳定性上越来越具有优势，Python后来者居上快速“杀入”主流编程语言圈；另一方面，不少公司对Ruby和Rails的开发者依旧有需求，自2008年以来出现的一切SaaS，在未来几十年中都需要新的开发者加入进来。说到底，任何语言都是有应用场景限制的，而场景的变化是非常快的。不管你学不学、用不用Ruby，你总得深入一个语言。深入以后，才会有进一步衡量与评估的眼界。